阿洋稀罕的那个短头发丫头小飞,心里门儿清,知道我跟她没戏,干脆认我当了哥。巧的是,阿洋也是陈溪的干哥哥——这一圈子绕下来,表面上,倒真是平得跟抹了油似的。这种“哥哥妹妹”的把戏, 说白了就是一层好看的窗户纸,戳破了里面是啥,大家心里都有本账。

我一转进这所高中,小亮那小子立马跟我热络起来。也不稀奇,他这热络劲儿,掐得真准—— 我新来乍到,两眼一抹黑,他呢?对象就在我隔壁班,等于在我眼皮子底下安了双眼睛。小亮还絮叨,说他那光屁股玩到大的死党阿彪,在这学校混得风生水起,有事招呼一声,拳头抡得比谁都快。这话甩出来,听着像关照, 细品,就是给我亮亮他的底牌,让我掂量掂量他在这一亩三分地的分量。不过,说到底,让我真心羡慕、嫉妒、恨得牙痒痒的,还得是他——小亮。这小子,跟我们同岁,却早早活成了“人生赢家”的雏形。

那会儿,他顶着最潮的发型——后脑勺剃得精短,偏偏额前吊着一绺倔强的长刘海,风一吹,活脱脱一个行走的“三毛”。放在我们这帮土得掉渣的“板寸”堆里,那叫一个扎眼。他家境也“特别”。不住正经楼房,蜗着他舅舅家的半地下室。大人们背地里嘀咕,说是赶上拆迁,回迁房还没影儿,只能先窝在这“地下宫殿”里。他舅舅在衙门上班,听着唬人,实际也就是个跑腿的。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,拼起来看, 他那点“特别”,底子其实挺虚,全靠他自己那副“老子天下第一”的劲儿撑着。

小亮的学习?那更是“地下”水平。初中一毕业,麻利儿去了职高,象征性上了几天学,就回家“躺平”了,提前过上了我们想都不敢想的“退休”生活。但这些,都不是真正让我眼红的。最扎心的,是他打娘胎里自带的“光环”——娃娃亲!对象还是他“表妹”,小诺。我上高中的时候,她就在我隔壁班。那会儿我才注意,这姑娘身段儿真不赖,安安静静站在人堆里,脸蛋儿干净得像一朵小白花,怎么看怎么扎眼。说白了,她就是那种咱们这群半大小子连做梦都不敢想的“豪华配置”。“娃娃亲”?“表妹”? 这层皮披得够光鲜,够唬人, 可里头到底是什么成色?我憋着劲儿想给他扒开看看。

最带劲儿的那回,还得是初中。那天,我们几个大院里混熟的玩伴,跑去找他玩。上午,他窝在家里打《仙剑奇侠传》,打得跟中了邪似的,连水都懒得喝一口。下午,他那“表妹”小诺来了!我们几个人,跟一群饿坏了的土拨鼠似的,扒在他家那半截埋地的窗户外头探头探脑。屋里就他们俩,窗帘拉得死死的。我们互相挤眉弄眼,低声起哄:“哟呵,孤男寡女啊!”“小亮行啊,光天化日的……”“这俩,准没干好事儿!”那会儿我心还算“纯良”,一边听他们瞎起哄,一边嘀咕:“至于吗?人家表兄妹,能干啥?” 说不定真是写作业呢——虽然小亮那成绩,作业本长啥样估计都忘了。

直到有一次,我真让他俩狠狠“教育”了一把。那天我们在隔壁小区玩,他头一回带小诺来。玩着玩着,他突然把我拽到一边,一脸正经:“哥们儿,你先撤吧,我们有点事儿。”我装作屁颠屁颠回家了,心里纳闷儿,这俩还能有啥事儿?结果刚走两步,心头那股子好奇劲儿,唰地往上蹿——我又悄悄折回来,远远瞄了几眼,发现他俩不在原地,转身钻进了旁边单元楼的门洞里。

我猫着腰、溜着墙角,蹑手蹑脚凑过去,探头一瞅——好家伙!俩人正啃得昏天黑地,专注得跟打BOSS似的。那一刻,我算是真服了,这娃娃亲,是玩真的!表兄妹是假的,感情比亲的还“亲”!

后来他家回迁房下来了,搬走了。高一那年寒假,我好不容易约他出来去网吧“重温旧梦”。电话里他声音吊儿郎当:“等会儿啊兄弟,我对象给我洗头呢,马上就好。”我寻思,洗头能洗多久?十分钟顶天了吧。结果我在寒风呼啸的网吧门口,左等右等,冻得跟个傻子似的,足足杵了半小时,鼻涕差点挂成冰棍,心里把他骂了八百遍。

终于,他晃晃悠悠过来了。头发干得不能再干,脸上挂着种……怎么说呢,一种被伺候得舒坦、还带点不好意思的餍足感。我冷得牙关打颤,没好气地损他:“大哥,您这头是拿绣花针一根根洗的啊?”小亮嘿嘿一笑,挠挠脑袋:“咳,她非说我头太脏了,要好好给我洗洗。洗着洗着……时间就长了点儿。怕我冻着,她还非得给我吹干,这不就耽误了嘛。”这话,配上他那表情, 简直是往我脸上甩狗粮—— “看,不是我磨蹭,是我对象太心疼我!” 他这套路,我算是摸熟了, 不就是变着法儿地炫耀他那点“人生赢家”的本钱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