未雨绸缪是我的习惯,眼下的紧要任务,是找到那种拿钱办事、不问是非的人。二哥就是这种人,但我从不用他——我们太熟,出了事他准会把我卖了。我以他为样本,反推这类人的行为模式与特征:第一,冲动易怒。二哥曾在街上随手揪个陌生人,打得头破血流——情绪波动大,压抑久了就用暴力发泄。第二,无底线、享乐至上。我们花天酒地的日子,他对原则一笑置之,活得毫无分寸。第三,对风险麻木。为了钱,他去银行帮人开卡,不顾可能惹上的麻烦。这样的人,不缺胆、不怕事,更不讲道理——只要价钱到位,就能出手。
我从二哥身上,逆向提炼出四个心理测试:你会在被当众挑衅时立刻动手吗?你会接不问细节的高薪工作吗?你会冒险拿走街头捡到的包吗?你会明知违规却因高报酬而出手吗?这四条,是我筛选“二哥同类”的关键标准:冲动的行动力、逐利的短视、麻木的风险感知,以及极低的法律戒备。不过,如果直接抛出这些问题,绝大多数人都会反感,警觉心也会立刻高涨。所以,我选择通过巧妙的话术和逐步引导,隐晦自然地探查他们的想法和行为倾向。这样既能有效过滤出目标人选,也不会让对方觉得自己被试探,反而更容易说出真心话。
这种人多半不会主动去找工作,所以我不能靠挂个招聘软文等他们上钩。只能自己拐进几角旮旯去找——网吧,是我首选的猎场。门口的冷白灯管永远闪个不停,烟味和方便面味混在一起,像一团不散的雾。尤其是那些包夜的玩家,半价的通宵票就是他们的护身符。这是最廉价的消遣方式——他们把一整晚的清醒卖给了游戏,卖给了屏幕的蓝光。年轻、拮据,又有着用不完的精力,没地方发泄,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像在磨刀——几乎把这类人的特征全刻在脸上。
当我推开网吧的门,那股熟悉的味道立刻扑上来——陈年的烟味裹着方便面的油腻气,像一条反复拧干又晒不干的旧毛巾,黏在嗓子眼。好多年没来这种地方了。我用特殊渠道弄来的身份开了台机器,网管小哥把卡片往识别器上一扫——“滴”地一声,通过。我没急着坐下,而是沿着过道慢慢转一圈。屏幕的冷光在一张张脸上划过,照出困意、躁动和空虚;耳机里溢出的,不是鼠标连点的噼啪声,就是技能爆炸的轰鸣——那种不费脑子的游戏玩家,我会单独记下。
穿着松垮、指尖停不下、眼神时不时飘去聊天窗口的人,逃不出我的筛子。回到座位,我插上耳机,下载工具箱,进度条一格格爬升,像锁芯里咬合的齿轮,细细地磨出一声轻响。防线一旦松开,我便可以在这片噪声和蓝光中随意穿行。先挑几个人,加上好友,顺手验证信息,再抛一块肥肉——高价带练的诱饵,看上去像个急于冲分的冤大头。话甩出去,情绪就被精准勾住。我懒洋洋地问:“最近有啥好玩的?你在刷哪款?”语速放慢,句子之间空出一道缝,他便迫不及待往里塞细节。我低着头,手指在桌面敲出无声的节拍,每个字都落进我的口袋。
我把问题自然转成闲聊:“平时玩多长时间?这游戏段位涨得快不快?”话虽轻松,实则有的放矢地试探。我顺势引导,把问题巧妙地伪装成日常对话,时不时抛出俏皮话或找共鸣,营造轻松又粘人的氛围。我不动声色地把筛选标准藏进这些看似随意的问题里,每一句都在试探和考量,层层筛选,慢慢摸清他的真实身份和价值。
我仔细捕捉每个细节——玩游戏的频率、上线时间,甚至对队友的评价,都是我筛选的线索。那些回答模糊、敷衍或闪避细节的,我会暂时搁置,不列入下一步名单;表现出投入、愿意多聊的,则被我重点标记。通过不断试探,我观察对方对风险和利益的反应,判断他的性格和动机。这是一场有节奏的筛选,我用话语织出无形的网,逐层过滤,剔除浮躁和不靠谱,只留下既有能力又有需求的目标。
当对方开始放松戒备,主动分享更多信息时,我知道,离锁定真正猎物又近了一步。这场看似闲聊的过程,是我精准收割情报、铺设下一步行动的关键。这段时间,我穿梭于各个网吧,不断扩大池子里的鱼群。我相信,只要网越撒越广,真正的目标迟早会浮出水面。那天,我在一个杂牌技校附近的网吧,坐在座位上无所事事地盯着屏幕发呆。忽然进来两个女孩和一个黄毛青年,瞬间让我警觉起来。那黄毛眼神飘忽不定,透着几分狡黠和防备,像是在掩藏一颗不安的心,藏着没被释放的野心和不甘。虽穿着普通甚至廉价,那身形里却隐隐透出一种紧绷的躁动,好像随时准备掀起波澜。
他们就坐在我对面,聊天声清晰入耳。显然,黄毛是其中一个女孩的男友,另一个女孩则是他女友的闺蜜。可我很快察觉,黄毛的女友没有那个闺蜜漂亮,而他的目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漂亮的闺蜜。我心里有了数——“吃着碗里的,看着锅里的”,那眼神太熟悉了。欲望远远超过他的实力,他一定更渴望赚钱。我悄无声息地用一个伪装成女孩的小号加了他,利用对方对异性的天然警觉降低戒心,顺利拉近了距离。
我听着三人的聊天,黄毛抽了口烟,对女友说:“咱俩一会儿去老地方休息会儿。”他女友皱了皱眉,声音有些迟疑:“又去开房?”那个闺蜜淡淡说道:“才不去,我们一会儿去逛街买衣服。”黄毛听到“去买衣服”,脸色瞬间一变,眼神里闪过不耐烦和隐隐的焦虑。他吐了口烟,像是对逛街的排斥,却又不想惹恼闺蜜,只得低声嘟囔:“那你们去吧。”黄毛对逛街的排斥,不仅暴露了他的拮据,也暴露了他的无奈和挣扎。正是这种矛盾,成了我筛选目标的有力标志。
一瞬间,我突然意识到,黄毛和二哥这两个人身上那些难以言说的细节,竟然如此重叠,仿佛是命运刻意为我安排的双重谜题。那一刻,我竟然破例给他发了个红包,心里明知道不该轻易动手,但就是控制不住。红包不大,一百八十八块,不过是我给陌生人投出的试探信号,想看看他会怎么回应。不出意外,他很快就秒收了。我顺带丢出个钩子:“这点小心意,是我对你的信任,算是先付个定金——听说你做事靠谱,以后有活儿让你做。”
他简单回了句“OK”,我本以为他会借机和对象吹嘘一番,等了一会,却一句话也没听到。我若有所思地站起身,走出网吧,这份沉默反倒让我对他高看了一眼——收钱办事的人,通常都懂得闭嘴;反应这么熟练,十有八九不是第一次接这种活儿。